台南大東夜市－賣花阿婆的坎坷身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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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跑到台南成大聽陳珊妮的演講，聽完之後跟在台南實習的小鱷魚（噢我大學的唯一好友）去大東夜市。我覺得台南是個充滿巨大夜市和百年小吃的地方，我之前只有去過海安路，沒去過台南鼎鼎大名的夜市，因此就吵她帶我去，可惜今天只有大東夜市，花園夜市沒有開的樣子。

到了之後感覺大東夜市像是雲林鄉鎮唯一的夜市那種ＦＵ，雖然什麼攤販都有，但什麼攤販都不特別，大概就是每種常見食物都會有一攤這樣。沒有像逢甲或是花園來得特別。走到某個Ｔ字型路口的時候，我們發現了一名賣花阿婆，佝僂（音：扣樓）的身形，手中捧著一盆白色小花，正一邊拿著拐杖一邊撐著椅子勉強站立著，好像正要走去哪裡的樣子。我們當下就停了下來問她花要多少錢，她說兩朵５０元。（不是兩串是兩朵）

當下我就買了兩朵，這時也有路人停下來要買花。我們就等帶路人離開之後，問這位老婦人要走去哪裡。這位阿婆年約七十幾八十歲，說她想要去上廁所，我們問她她是要怎麼去呢？她說她要用走的去。可是我們看她走路的速度真的非常慢（因為她不能伸直腰，得一直低著頭走路，走路也異常的慢（像裹小腳走路一樣慢），感覺不只脊椎有問題腳可能也有受傷），就提議幫她看著位子，讓她可以去上廁所。我們都知道夜市通常沒有廁所，離開攤子沒人顧可能東西會被偷。這位阿婆感覺又只有一個人出來賣花，應該沒有人幫她看顧。

阿婆很開心的說好，就把花跟椅子還有一小包零錢（我們本來建議她隨身攜帶，但她信任我們就交給我們，為了讓如果有客人買花的話可以找錢）交給我們，就撐著一把感覺是自己做的拐杖慢步離開了。她說她要去夜市前面的摩托車那裏上廁所，因為這邊沒有公廁，沒辦法。
阿婆離去的這段時間我詢問旁邊賣飲料的攤販們有關阿婆的情形，攤販們說阿婆都是一個人來賣花，生意時好時壞，夜市有開就會來擺。

我們兩個大學生就這樣尷尬的站在原地幫阿婆看顧椅子和一盆花，我買的那兩朵挺香的，阿婆說不要小看這花很小，插在水裡可以放一個禮拜呢。路人看到我們是學生所以都沒有人要來買花，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。

過了大概十分鐘左右，阿婆緩慢移動的身影從夜市匆匆流動的人群中出現，她走得真的好慢好慢，幾乎被人群淹沒了蹤跡，阿婆駝背的狀態讓她比一般行人的身高矮了一大截，我們都擔心阿婆會不會被路人撞到，畢竟阿婆的身影真的很不起眼。阿婆緩慢的拄著拐杖走到我們旁邊的飲料攤給她借放的地方，拿了一包像是裝了衣服的塑膠袋，還有一張上面放了兩張薄薄瓦楞紙板的椅子。慢慢地朝我們走了過來。她的體型真的好瘦小．．．

我身上剛好有帶相機，我決定把這一切記錄下來，讓更多人看到。我打算把阿婆的事情放到網路上。

等阿婆坐定之後（她坐在路中央，這是她的位置，因為她身形佝僂，坐旁邊不會有人注意到），我就開始用台語跟阿婆交談。阿婆坐在僅鋪了兩張薄紙的塑膠椅子上娓娓道來˙˙這是一個令人難過的故事。也是一個老人對坎坷命運的奮鬥。

首先我問阿婆可不可以拍照？介不介意我放在網路上（不知道網路台語怎麼說，我就說電腦）讓大家知道這件事？阿婆說可以，她說很久以前東方日報有來採訪她，也有放在網路上，可是之後就沒什麼後續了。

我們問起阿婆為什麼腰會打不直？阿婆的腰真的很彎很彎，她必須坐在椅子上才有辦法面對我們說話，不然站著時她很難抬頭看人，那太吃力了。阿婆說她這是跌坐在地上傷到腰，我問她有沒有去看醫生？她說這事情都發生四十幾年了，那時沒有看，現在早就看不好了，醫生說這沒辦法醫了。我問阿婆為什麼走得很慢，阿婆說她的膝蓋沒辦法使力，因為關節退化，缺鈣的緣故。我外婆也是這種情形，但是我們家還買得起維骨力給外婆吃，賣花的阿婆的收入應該買不起昂貴的維骨力或倍力骨（一小罐好幾千）。

我問阿婆為什麼自己一個人出來賣花？有沒有親人？
阿婆說，她已經一個人過五十幾年的生活了。她是台南善化六分寮的人，五十幾年前她嫁人，婆婆常毆打她，丈夫愛上酒家女，要娶酒家女當老婆，所以拿著（她拿拐杖比劃著）一把長刀從這個鄰居家追到那個鄰居家，為的就是要砍死她，好有理由娶酒家女當老婆。她實在躲得沒辦法了，只好離家出走，這五十幾年來都是一個人生活。我問她年輕的時候做什麼工作？阿婆說年輕時幫人家煮飯，老了之後人家當然也不再繼續請她了，她又找不到工作，沒有人要請老人工，她只好出來賣花勉強賺個幾百塊吃飯錢。

圖：阿婆的後方就是那個牛排攤（好像叫小統一？？）

我問那原本的家人呢？阿婆說她的父母已經過世了，媽媽活到八十九歲（應該也過世很久了）。她就是一個人。我問那有沒有兄弟姊妹？阿婆說她有四個弟弟，各自成家立業了。我問阿婆難道弟弟們都沒有來關心她嗎？阿婆感嘆地說，這麼多年來大家各奔東西，沒有餘力照顧她這個老人。四個弟弟現在都在不同的地方生活。

我問阿婆有沒有領每個月政府發放的錢？她說有領老人年金（一個月三千），就這樣。
我跟阿婆說她可以領低收入戶補助，只要里長開證明就可以申請，但是阿婆說：我們那個里長喔，是個吃飯里長（意指只會吃飯），他們才不管我們這些人的事情，我只是個老人又沒有親人，他從沒有幫我做什麼，只能靠自己。（意指自生自滅）

我問阿婆有沒有慈濟的人來探望她或是接濟之類？因為我印象中慈濟有照顧獨居老人的計劃。阿婆說，有一個基金會的人會拿米和肥皂毛巾來給她，每個月一次，不定期拿些什麼來給她。（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基金會，但怎麼沒有向社會局通報或申請社工照護？）

我問阿婆生意好不好，她說生意時好時壞，但沒辦法，她只有這個營生，沒有其他可以做的工作了。但這個夜市的人對她很好，牛排攤借給她兩張椅子坐或放東西，隔壁飲料攤也會幫她看著攤子讓她可以去上廁所。

我問她花是不是自己種的？她說這些花是從屏東跟人割來的。是要本錢的。她說有遇到歐巴桑客人覺得貴，臉色很差但還是要買，阿婆見她臉色很差說要免費給她，對方不願意，阿婆說不然妳給我５０元，花隨便妳拿這樣，不要心情不好。阿婆感嘆生意很難做。阿婆的意思是，如果不想買就不要買，客人要買當然很感謝，但如果客人因此心情不好，那有什麼意思呢？聞著花香，就是要心情好才買花，不是嗎？

阿婆此時感嘆的說：一枝草一點露，雖然我的命真的很差，但還是不能抱怨老天爺，只能說自己要更努力，至少自己可以養活自己，不會連累到別人。阿婆說有很多人願意幫助她，她很感心。除了夜市的攤販都對她很好以外，還曾有遇過一次年輕人的客人，買了花之後又買東西請她吃，買飲料請她喝。讓她覺得很溫暖。

我問阿婆是怎麼來夜市的？她說她住在台南，勉強騎一台老機車過來的。我問她可是她的腰不是會痛嗎怎麼騎車？她說能怎麼辦呢？痛還是要撐著騎過來，沒有其他辦法呀。至少有機車騎已經不錯了。

阿婆此時跟我分享她的人生哲學，她說就算發生了很多事情（逆境），做人還是要笑笑的對待別人。腳踏實地的做事，老天爺是看得見的，夜市的賣花生意至少讓她有一口飯吃餓不死，就要感謝上天。這麼多年她都一個人過來了，現在唯有求阿彌陀佛讓她可以到西方去。也很感謝有很多好心人，台灣還是很有人情味的。很多人願意幫助她，買她的花，噓寒問暖等等。

阿婆的腰真的很彎，像迴力鏢呈ㄑ字型，可是她是那麼謙卑，不向逆境抱怨，而是更加努力。我想我們除了幫助阿婆，面對現在的失業潮和經濟不振，我們更沒有理由或權力向外在世界抱怨。

我想起在高雄瑞豐夜市的一個盲眼阿婆，她因為眼盲，所以必須拄盲人杖，出入需要人攙扶。她原本在建工路附近一個很破的小菜市場乞討，（因為眼盲的原因她根本不能做任何事），那個小菜市場人潮很少，所以她乞討到的錢也很少，一天可能只有一百元不到，生活有極大的問題。後來占卜師（我的塔羅老師）的爸爸在瑞豐夜市有開的每一天都免費載她去返瑞豐夜市，瑞豐夜市的人潮比較多，也讓這位老人家的收入多一點。這位老人家從很小就被賣給別人當童養媳，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，總之就沒有親人憑依了，這位阿婆的兒女好像也沒有辦法養她（或是根本消失？我忘了～之前電視有報導），她眼盲無法工作只好出來乞討。

至於台南大東夜市的這位駝背的賣花阿婆，夜市有開的時間她都在這裡擺攤。

看到這篇文章的鄉民們，如果你們有到大東夜市去，看見這位阿婆不妨買朵花或打個招呼吧！或是選擇跟阿婆噓寒問暖一下，（阿婆的胃不能喝冰的飲料，請不要買冰的飲料或有咖啡因的飲料給她喝。）我想阿婆應該會很開心。（但請避免一直跟阿婆聊天，這樣可能會讓很多想停下來買花的路人不敢買而離去－我們今天就看到很多這樣的狀況～請多為阿婆的生意想想囉）

我寫這篇文章並不是要各位一定要跟阿婆買花、或覺得阿婆很可憐之類的。請明白：阿婆是憑自己的能力在做一份小生意養活她自己，她不需要同情或可憐，她就跟所有的勞動者一樣在為生活奮鬥。只是她的存在凸顯了我們社會的某些制度仍未盡完善的事實，而針對這些政府鞭長莫及之處，對我個人而言，只要我看見了，我幫得上忙的，我就會盡我的能力做些什麼，因為我很感佩她對生活所做的努力和堅毅樂觀的精神，我做我能做的。不要小看你的一個微笑或是關心，可能就可以幫助到別人喔。如果我只是買了花離開，我想我也不會知道阿婆的這些故事吧！

看到這篇文章的各位可以有很多選擇，但如果你願意向這個社會表達一點小小的善意或關心，不管是用什麼方式－我想這社會會慢慢變得更美好，也更趨近於善。

後記：
如果有鄉民們看到阿婆因為這篇文章上新聞或之類的，請幫忙留意阿婆有沒有在這個過程中遭到隱私的侵犯（像我有事先徵求當事人的同意－不管是照片還是文章；我有簡介我自己；而且我不會說阿婆現在確切住在哪裡之類的（雖然阿婆有跟我說我可以去找她玩ＸＤ）－以免阿婆被意外的訪客驚擾），或是被媒體以獵奇、渲染的角度進行採訪。如果發生這種事情，請鄉民團結起來譴責這種行為。（阿婆不是被利用的工具）

如果有鄉民想用其他方式關心或幫助這位賣花阿婆，請務必徵得阿婆的同意，並且向她說明。我個人希望社會局或是公益團體能夠幫她申請低收入戶的津貼，或是免費健保等等。畢竟我個人能做的有限，僅以此篇文章拋磚引玉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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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您仍想轉載，請先看完２０１０年４月阿婆的現況：
http://luckystupid.blogspot.com/2010/04/blog-post_27.html